2.倒映在你眼中的世界
索蒂雷吉欧研究院南站，距离研究院南端的魔法系约20分钟的步行路程，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唯一不同的是，市场的商家们都为了坐上市庆日这一快车，纷纷挂上了市庆的台头。
“市庆日大甩卖！大甩卖！米诺洋的鲜鱼！这周半价哦！”
当当当的，菜刀砸在砧板上的响声附和着海鲜档老板的吆喝声，卖力地鸣响着。
“刚成熟的树果嘞！为迎接市庆而经过特别的魔法保鲜处理哦！诶呀！小妹妹，不尝一下吗？”
喊住了在当铺前路过的短耳族女仆，精灵大婶把红如灯笼的果子递了上去，而对方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来回看着眼前的果子与似乎是其主人的红衣男子。直到男子点头示意后，才战战兢兢地朝水果店主伸出了小巧的手。
“谢谢......”
在店主满意的眼神注视下，女孩如小鸟般在果子的表面上啄了一口，于其上留下了一枚指点状的印迹。
“味道如何？索菲。”
“很甜。”
“那么就买几斤回去吧。”
“是的，主人。”
这精灵店主也是眼尖之人，大概是看出了这位主人是个阔绰之人，才会把他的女仆喊住吧。毕竟带着漂亮的佣人若无其事地穿行于人来人往的街市当中，对于索蒂雷吉欧南站的市井居民而言，也算是新鲜事儿。
“对了，老板娘。请问有没有没熟的果子？就是那种又酸又涩的。”
“诶？”
似乎有点搞不清状况，店主愣了一下，而在为挑选水果而苦战的女仆也一脸懵懂。
“有倒是有的，先生您确定要那些吗？”
“嗯，麻烦你给我一斤吧。”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毕竟是顾客的需求，老板娘挂上了营业性的笑容，在背后的仓库里挑选了一袋青如翠草的果子，那坚实的绿皮仿佛在诉说着内面的果肉的青涩之味。
“感谢。”
让索菲一起结账后，在店主“谢谢惠顾！”的热情送行下，两人再度潜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索菲，你走我旁边，别跟在后面。”
“可是主人，唔————”
一手拎着一袋树果的索菲被擦身而过的行人碰了一下，娇小的身躯险些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我可不想回头去找你。”
放慢脚步退至索菲的身边，女仆的主人朝其中一袋果子递出了手，
“给一袋我提。”
“这怎么行！让主人帮我拿东西什么的！”
“换做是露娜，她肯定早就嚷嚷着凯尔大人，帮我拿一下了。”
“所以她才会经常挨尤丽小姐的训啊！”
“难道你觉得左右各拎一袋东西走在我旁边比较方便吗？”
“......”
无力反驳的索菲憋红了脸，只得乖乖任由主人夺去了一只手上的负担。
“你觉得蕾蒂娅会追上来吗？”
换一只手提住吸收了果子重力而被压弯的塑料袋，凯尔再度迈开脚步道。
“应该不会，并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况且我们开车把她甩开了，那边还有尤丽小姐在。”
蕾蒂娅想要追逐飞身上车的凯尔，却被从车上下来的尤丽拦住了，虽然隔着墨色的车窗都可以感觉到两人剑弩拔张的气势，但凯尔还是宁愿相信她俩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起来。对，从常识的角度来看。
“回去时姑且确认一下吧。”
希望她们别在这时候搞个大新闻......嗯？
凯尔发现谨慎地走在自己身旁的索菲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这边，在两人目光重合的一瞬，索菲像触电似的赶紧别过头去。
“什么事？”
“那个，主人......没什么事。”
欲言又止的样子，索菲眨巴着眼睛犹豫着。
“说出来吧，难道说蕾蒂娅真的跟过来了？”
“不是，只是我在想————”
主人你变了呢。反复斟酌着自己是否言辞有失，索菲说话的声音细如蚊蚋，若非两人现在是肩并肩粘在一起的状态，估计凯尔接收到的就只有嘈杂的叫卖声了吧。
“从何说起？”
“主人为何会和我一起出来买东西？”
也是呢。经索菲那么一说，凯尔才意识到自己以前从未有过跟人出去购物的经历。说是心境发生了变化，想陪陪下人呢？倒不如说是想到街上去随便逛逛，特别是这种充满生气的热闹街市，而非萨曼德瑞那种颓唐的贫民窟。
“果然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即便索菲没有道出对方的名字，凯尔也明白她嘴里所说的“那个女人”指的就是莉泽·阿尔克特。也许真如索菲所言，自己发生了改变。由于莉泽种种“反常”行为的影响，不觉间凯尔·O·马吉柯也被其同化了，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连凯尔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有自己的考虑。”
诚然，凯尔还是未对索菲吐露自己的心声。只见对方双目一沉，以似乎是接受了凯尔说辞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呢？索菲。”
“我？”
抬起来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索菲把头歪向了一边，就是这种时候才像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啊。
“嗯，自从在我家工作后，你觉得自己有所变化吗？”
变化吗？仿佛被出了一道难题，索菲嘴角一歪，眉头中间浮起了清晰的鱼尾纹。
“那么换一个方式问吧，你对现在的处境作何感想？对比起以前在Innovadora的生活。”
“感觉像是活着。”
“嚯？是吗？”
似乎对索菲的回答颇感兴趣，凯尔以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
“因为在Innovadora，大家都只会为任务而奔走，人员流动频繁，第一天见到的人，第二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因此所有人都尽量避免过多的交流。”
感觉就像机器一样。这便是索菲·阿谢希娜对Innovadora的看法。抛弃了自我，极权组织下的常态。
“而现在有主人、尤丽小姐和露娜在，还有多出来的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啊，真是微妙的说法呢。凯尔在心里暗暗苦笑道。
“感觉热闹起来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淡淡的笑容，虽然不明显，凯尔的视网膜还是捕捉到了女孩脸上的细微变化。
“听说之前是蕾蒂娅收留的你？”
“没错，我本来在魔域的一家小店里打杂工，因为忍受不了店主的虐待就偷偷跑了出去，在快饿死的时候被蕾蒂娅捡了回去，所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对待蕾蒂娅的态度与其他三人不同，之前对黑骑士的执着也可以理解了。眼看着长长的集市快到了尽头，人群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
“如果，我举个假设。倘若蕾蒂娅和我站到了完全的对立面，索菲你会做何选择？”
“一切听从主人的命令。”
不假思索地，原以为会犹豫一下，索菲竟以真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语气回答了凯尔的问题。如果真要对比，索菲与蕾蒂娅共处的时间绝对比凯尔长，而且凯尔也不记得自己对索菲有多么照顾，为何这女孩会那么忠诚于自己呢？既然不算是坏事，凯尔也就没有进行过多的追究了。
此时，凯尔察觉到索菲的目光已飘到了不远处一家挤满了人的店铺，定睛一看，里头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似乎在争先恐后地抢着些什么。
“不过去看看吗？”
“诶？可以吗？”
“是主人的命令。”
啊、嗯。十分感谢。朝凯尔深鞠了一躬，挂在指头上的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响声，索菲刚想转身小跑过去，
“等等。”
“是、是！主人，有何吩咐？”
战战兢兢地退了回来，生怕自己是不是太放肆的索菲眼前，是凯尔没有太多皱纹的大手。
“把水果给来，难道你打算提着去挤不成？”
碰坏了就麻烦了。半拖半就地把袋子夺了过来，目送着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禁不住诱惑小跑着扎进花丛里的索菲，凯尔自己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这卖的是什么那么多人......仗着身高的优势，凯尔不需要垫起脚就能越过攒动的脑袋看见货摊上所摆之物。
原来是小首饰啊。五颜六色，玲琅满目的手链、项链、耳环什么的，在貌似是手工编织的细绳上系着类似玻璃制品的小泪石，比起价格昂贵的金银首饰，这些漂亮又不失可爱的廉价品肯定会更受小女生欢迎吧。
从如同小鸡啄米般堆在一块儿的人群中，可以看见索菲正盯着其中一个挂着蓝色泪石的项链不放，那认真的眼神里流露着踌躇、焦虑与不甘等复杂的情感，只见她咬了咬嘴唇，伸到一半的手却如触电般缩了回来，然后略带惊恐地左右张望，简直像做贼似的。
你还真是在看啊......这鬼鬼祟祟的恐怕会被当作小偷吧。以几乎贴住索菲背部的距离，凯尔只是轻轻弯腰，就把那窜项链勾了起来。
“啊......”
在项链被取走的瞬间，不舍地粘着项链的视线落到了身后主人的身上，
“店主，这项链我买了。还有......”
指着并排陈列在一角的几条手链，凯尔朝貌似是店主的大叔招呼道，
“黑色、绿色、黄色、桃色、紫色还有那条银色的，和这条项链一块儿买了。”
“主人，这......”
“你是想要这个吧？”
“是、是！但是......”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索菲还是用双手捧住了付完钱后凯尔递过来的项链，宛若得到了珍贵的宝物，双颊绯红的少女将之紧紧地攒在怀里。
“哇哇哇，那少爷真阔气。”
“那是女仆吗？怎么看都有点像小倩啊。”
尽管买下的东西并非高价品，然而身后还是传来了女生们掺杂着好奇与嫉妒的议论声。对此索菲浮现在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嘴角也不自然地抽搐着。本想回头理论，却被凯尔以自己现在并不在意风评的理由阻止了。虽然不爽那些诋毁主人的女人，但索菲绝不愿意给主人脸上抹黑。
“别傻呆呆地站着，呐。”
“对、对不起！主人！”
看见凯尔把一袋水果递到跟前，索菲赶紧把项链戴上，接过袋子后不断为自己的失职而鞠躬道歉。
“嗯？请问你是马吉柯先生吗？”
搭话来得太突然，索菲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一只手也摸向了藏在短裙下的大腿根部。
“哦，我记得你是莉泽的后辈。”
“初次见面！啊啊，貌似也不是初次见面了！哈哈哈~”
抖动的蓝绒毛耳朵把清爽的短发蹭得嚓嚓响，兽人少女咧着嘴轻轻点头道，弯成半月的尾巴左右摇摆着。
“我是芙拉·阿莫罗索。真是巧遇呢......啊！”
在注意到冷冷地瞪着这边的女仆后，芙拉的小嘴阔成了一个小洞，尽管是猫种兽人却露出了片栗鼠被夺走了含在口中的松果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
“不不不！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真不愧是马吉柯先生呢！哈、哈哈哈哈~~”
来回看着凯尔和索菲，芙拉摸着脑壳儿苦笑道，尾巴也跟着卷成了一团。
“喂！芙拉！东西买到了吗？”
“那么我就告辞了！替我向莉泽学姐问好！”
不远处似乎是芙拉母亲的妇女朝这边招手道，芙拉满脸微笑地道辞后，便转身离去了。还能隐约听见“你男朋友？”“不是啦！”之类容易让人误会的对话。
“吵闹的女人呢。”
那么露娜算是怎样的女人？虽然有点想吐槽回去，凯尔一想到对方的反应肯定是一脸困惑地歪着头，于是便罢口了。
“今天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即使没买多少东西，但凯尔此行的目的也基本达成了。
“索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出来吗？”
“不是为了转换气氛吗？之前说过的......”
“不，我指的是为什么和你，而不是和尤丽或者露娜她们。”
“恕小人无知......”
“因为你比较市井啊。”
凯尔的话让索菲睁大了眼睛，虽然明白市井为何意，但终究没法跟凯尔的问题联系起来。
“尤丽很能干，但对市井民众的生活常态还是比较生疏。露娜的话，不用说你也明白的吧，我不期待从她嘴里能够吐出什么干货来。至于莉泽她们仨，还是算了......所以现在最可靠的就只有出身魔域的索菲你了。”
“哈......”
尽管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主人想表达的意思，索菲却不由露出了少许失望的神色。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想在这种大环境下快速地传播Mlagro，你会怎么做？”
问题跳跃性太大了，这种任谁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180°大转弯似乎也只有凯尔·O·马吉柯才能编织出来。然而，他手下的这位平时看起来没啥存在感的女仆却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当然是走私了。”
简洁明了的回答，索菲的声线平淡得像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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